——那些以自我為中心的人,其實內心很匱乏
二十五分鐘的番茄時間結束了,我停止敲擊鍵盤,伸展僵硬的肩膀,起身走到窗邊。冷空氣穿過紗窗,涼意讓腦袋清醒幾分。低頭望去,一樓的父親正站在路旁,指間夾著一根煙,青白的煙霧繚繞在他的頭頂。
兩個小弟踩著腳踏車停在他身邊,熱絡地跟父親問好。幾句寒暄後,瘦小弟忽然說:「我要回家上廁所。」父親聞言一笑,吊兒郎當地說:「男生沒關係,隨便找個水溝就能解決。但尿的時候要注意小鳥……」
瘦小弟立刻皺眉:「哎呦,他又要講冷笑話了,我走了!」胖小弟一邊跟上,一邊搖頭補了一句:「好冷喔。」
父親依然堅持:「……小鳥會飛走。」他的聲音在空氣裡蕩開,然而兩個小弟早已遠去,只剩下他和一句未完的笑話。
父親的這些冷笑話,從我記事起就如影隨形,毫無治癒的跡象。他是一個典型的「話癆」,總有說不完的話,卻有八成毫無營養,九成是重複多年的舊內容。
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,他的演講從來不是雙向的。他似乎在聽,卻只是等你停下,然後接著說他的。記得二十幾歲時,我偶爾帶女友回家。有一次,我洗床單,他馬上下了結論:「體液吧!」即便我再怎麼解釋,他都一副「別不好意思,我懂」的樣子,根本不在乎事實是什麼。
那時,我心裡想著:父親這麼愛說話,是因為缺乏認同感嗎?
後來,工作中遇到的人讓我意識到,像父親這樣的人並不少。雅姐就是其中一例。她經常和家人爭辯,一旦遇到意見分歧,便會轉向旁人尋求「支持」,甚至不管別人是否在聽,就直接問:「你說對不對?」
她的話語方式,似乎是對自己權威的宣告,卻又帶著某種孤立的渴求。對於這樣的語態,我既無奈又困惑:他們如此急切地「表演」,是否源於內在的匱乏?
當一個人把自己放在主角的位置時,總希望別人充當觀眾,無條件地承認他的價值。然而,沒有人能永遠成為主角,角色的流動才是舞台的精髓。當我們願意適時讓位,將麥克風交給他人,包容的燈光也能灑向更多人。
如果只想演獨角戲,那麼這場戲可能只剩下鎂光燈和孤單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