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52赫茲的鯨魚們》閱讀心得:未來,一定有人會聽見你

52赫茲的鯨魚是什麼?

鯨魚們靠著聲波在廣袤的大海連結彼此,不論身在何處,彼此都能聽到對方的聲音;然而,有一種鯨魚例外,牠們是52赫茲的鯨魚們。

52赫茲的鯨魚被稱為世界上最孤獨的鯨魚。牠們的聲音頻率異於其他鯨魚,無法被同類接收。因此,即使牠們近在咫尺,其他鯨魚也聽不到牠們的聲音。

本書以52赫茲的鯨魚作為貫穿整部作品的意象,說明只有相似體驗的人,才能夠感應到彼此。

貴瑚在遭遇家庭暴力及不平等對待後,逐漸喪失了自我。然而,在身心傷痕累累之際,她遇見了一個能夠接住她聲音的人,將她從人生的深淵中解救出來。

正因如此,當她看到現在站在她眼前的男孩時,她一眼便看出他與自己是同類,她能夠接收到他的聲音。因此,她才會如此積極地想要幫助他。

《52赫茲的鯨魚們》的作者町田苑香,在這部作品中探討了多種社會議題,包含家庭暴力、再婚家庭、醫療照護、原生家庭對孩子的影響、道德倫理的綁架、情緒勒索、跨性別議題等。

這是一部讓我一邊閱讀一邊起雞皮疙瘩的優秀作品,也難怪會成為2021年本屋大賞的第一名。據說最近還被改編成電影。

不意外,如此精彩的作品,值得更多人看見。儘管這部作品在講述故事的過程中充滿曲折與虐心,但總結來說,它是一部給予人們希望的暖心之作。

關於本書談到的眾多議題中,我想提出7個議題跟你分享與討論。

1. 未經思考的善意,只會害慘別人

在日常生活中,我們經常會遇到一些「好心做壞事」的人,表面上為他人好,然而他們的行為往往是從自己的立場出發,最終對他人造成傷害。

貴瑚的國小班導師就是這樣的一個例子。她自以為是地提醒貴瑚的母親應該多關心她,卻沒有搞清楚實際情況。結果,非但沒有促進母女之間的關愛,反而導致貴瑚的僅存幻想被徹底摧毀。母親的謾罵與毒打成了這位老師「善意」行為的直接後果,從此,貴瑚對這位老師的所有善意都感到噁心,這股厭惡甚至況展到與其他人的相處。

這樣的人在社會中比比皆是。由於線性思考,他們無法理解當事人的內心,因此也無法體會為何當事人會做出某些選擇。因為無法理解,他們便自以為是地以自己的想法為出發點,自私地認為自己做的是「善事」,可以幫助別人。

然而,事實往往跟自己想的不同。他們的自以為是經常帶來嚴重的傷害,自己卻毫不自知,甚至還自我滿足。這樣的人,難道不是世界上最無知的人嗎?

他們的行為不僅沒有幫助當事人,反而讓當事人為了自保而將心門緊閉,變得更加內向,防止情況進一步惡化。

社會上有許多複雜的問題,非親身經歷者無法完全理解。這些問題錯綜複雜,環環相扣,而看不見根本問題的我們往往會對當事人的行為感到不解:「為什麼他們這麼笨?為什麼不求助?」答案其實很簡單,因為我們不是他們。

我相信,如果我們處於同樣的境地,為了自保,我們也會選擇不讓事情擴大,因為事情一旦擴大,倒楣的還是自己。唯一能做的,就是關上心門,把自己鎖在心的深處。

最終,當事者的戒心只會因為別人的「好心」而越築越高,高到沒人能幫得了他們,也高到他們自己無法逃離。

2. 不是當事者,不識真相

桂瑚的繼父是一家小型貨運公司的老闆,在外面很會做人,所以擁有很多客戶,但實際上對待員工專橫跋扈。回到家裡,他同樣對桂瑚施加語言和肢體暴力,甚至囚禁她,進行種種虐待。

這種人很可怕,與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更可怕,因為他讓你看不到未來、失去生活的目標與意義。

如同曾經是老師的品城老伯給人的印象是良好的會長形象,然而實際上,他過度寵愛女兒,甚至到了失衡的地步。他眼睜睜看著女兒虐待自己的孫子卻視而不見。

當女兒帶走了他所有的積蓄後,他仍然為了維護女兒,繼續表裡不一地幫女兒圓謊,甚至把一切錯誤都怪罪於他人。

很多人不相處到最後,是人是鬼你不知道。

3. 接受被暴力對待:習得性無助

貴瑚的母親和繼父以辛苦養育她、供她上學為由,對她進行過度的管教。與母親溺愛同母異父的弟弟相比,貴瑚的生活如同身處地獄。

她不僅遭受言語暴力,還常常被拳腳相向,甚至被關在廁所這個密閉空間裡生活。貴瑚一天只能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吃一餐,甚至不知道這些食物是否能稱作「餐」。

在這樣的環境下,廁所門外的歡樂聲與貴瑚的痛苦形成了強烈的對比。天堂與地獄僅隔著一道門,而貴瑚似乎永遠無法體驗外面世界的快樂。

不僅母親與繼父用語言和行為化成的枷鎖捆綁住貴瑚,隨著時間的推移,甚至連貴瑚自己都被自己說服,認為照顧對她過分對待的繼父是理所應當的。

因為母親常說:「繼父為家裡提供了經濟支柱,也讓她得以念到高中」,所以她應該繼續承受繼父的毆打。

4. 照顧久病家人的沉重負擔

當安安得知貴瑚因為長期照顧繼父而身心俱疲時,他問道:「如果他撐了10年甚至20年了,你還想把你剩下的時間都用在照顧病人身上嗎?你沒有想過的生活嗎?你沒有其他選擇嗎?」

我相信許多家庭都面臨類似的問題。照顧一個長期臥床的家人,不僅需要大量的金錢和人力,還會耗盡照顧者的時間與精力。

長期下來,照顧者會身心俱疲,生活品質大幅下降,與親友的關係也逐漸疏遠。難道一個人應該被另一個人的病情所拖累,從而影響她的餘生嗎?

「久病無孝子」,這句話反映出長期照顧病人的過程中,會衍生出各種問題,甚至出現極端的情況,如弒親行為,也不是完全無法理解。

醫療照護問題在社會上仍然是需要深入討論的議題。國家應該推動具體的執行細項,並結合各種機構與資源,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照顧者,讓他們能夠找回原本的生活。

5. 原生家庭「基因」的延續

啊啊,真的有所謂的『基因』嗎?我身上有『情婦』的基因,外婆憑著這個基因過一生;媽媽雖然討厭這種基因,但也一度屈服。我一樣無法擺脫這種基因的命運嗎?

貴瑚知道自己與主稅之間的關係無法公開,理智上她也非常清楚這段關係應該結束。然而,每當主稅再次出現在她面前,對她說出那些明知道是謊言卻依然甜美的言語時,貴瑚總是再次淪陷,無法自拔。

貴瑚的外婆曾是別人的情人,母親再婚,而現在連她自己也成了別人的情婦,甚至還是她放低姿態主動請求的。這樣的「基因」即是「原生家庭」帶給她的影響。

雖說這一切源於原生家庭,但也包含了貴瑚成長過程所經歷的一切。這些過去都深深烙印在貴瑚的心底,所以形塑了現在的自己。自己所選擇的自己。

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主稅和他的父親身上。主稅的父親在外面也有情人,這讓人不禁覺得,主稅的行為似乎是受父親影響,正是這種「基因」的強大。

主稅後期開始對貴瑚施加暴力和控制,這背後也有「因」可循。從主稅父親的反應中可以看出,他自己明明也有情婦,卻強烈斥責兒子要與情婦分開,這是一種典型的「只有我可以,但你不行」的心態。他要求兒子一切都聽從自己的安排,這種控制欲正是主稅行為的延續。

6. 無法跨越的痛苦

安安連人生的最後一程,甚至無法以自己喜歡的樣貌離世。安安的母親執意要在他臉上化妝,將他「還原」成她心目中的模樣。。

母親為了要幫他化妝,將他的尚殘有鬍子的下巴鬍子刮乾淨,然後按照她心中「應該」的女孩子形象,為他塗抹粉餅遮蓋鬍渣,畫上眉毛、腮紅和口紅。她甚至要求葬儀社的人用鮮花覆蓋住安安的平頭,試圖掩蓋他屬於男性的特徵。

這一幕讓人心痛,但更心痛的還在後面。安安的母親看著被自己「還原」後的安安,終於崩潰哭倒在地。她痛苦地問道:「為什麼只有在你死後,我才能看到你這副模樣?」

「母女」雙方各自活在自己的痛苦之中。他們都不願讓對方承受痛苦,卻無奈命運的捉弄。安安不想傷害善良的母親,因為無法接受自己身心不匹配而遲遲無法出櫃,這讓他感到無比痛苦。他在臨終前的遺書中,甚至為此事向母親道歉。

安安的母親看著他的遺體,哭喊著說會把他的「病」治好。顯然,安安的母親認為安安對性別的認知與生理不匹配是一種精神疾病,總以為只要讓他回鄉下休養、放鬆心情,乖乖吃藥,就能治好。

這段情節揭示了安安無法跨越性別認同的困境,以及母親無法跨越時代和傳統觀念的束縛。

7. 自以為的修復行為,是對受害者的長久的破壞

貴瑚的母親在再婚之前,或許因為獨自撫養女兒的壓力,經常感到焦躁不安。她一天之內經常對貴瑚發脾氣,然後又立刻抱著貴瑚道歉,聲稱自己最愛她,不希望她離開。

這種行為顯示出貴瑚母親在這個階段心理狀態很不穩定,甚至是心理不健康的警訊。

首先,這是一種愧疚感的情緒反應,促使她在做出不當行為後,試圖彌補。

其次,這也反映出衝動控制障礙和情緒調節困難。她難以控制自己的衝動行為,情緒激動時容易做出過激行為,事後感到後悔。

此外,這也表現出育兒壓力下,自我效能感缺乏的狀況。當父母感覺在育兒上無能為力或缺乏信心時,容易在壓力下出現情緒失控,甚至對孩子發火。

幼小的貴瑚,無論前面遭到母親多麼無理的對待,只要聽到母親的道歉和態度轉變,剛剛的挨罵挨打就一筆勾銷。看到母親開心地笑,貴瑚心裡也跟著開心起來。

在這樣的狀態和環境下成長,無形中塑造了貴瑚日後不太健康的人格,可能包括斯德哥爾摩症候群、習得性無助、依賴型人格障礙、以及矛盾依附等現象。

後記:你的聲音,在未來一定會被聽見

總結來說,這本書帶給我滿滿的溫暖。在人生的旅途中,我們偶有遇到不如意的時刻,或許不像書中的角色那樣悲慘,但低潮總是難免。有時,我們會感覺孤身一人,似乎沒有人能聽見自己的聲音。

然而,讀完這本書後,我更加願意相信,在未來的某個時刻、某個地方,一定會有一個人能夠聽見你的聲音,並好好地接住那個似乎從未被理解的你。

我認為,不論是遇到一個可以理解自己的人,或是自己成為那個能夠理解別人的人,都是幸福的。所以,所有52赫茲的鯨魚們,一定要繼續唱歌。總有一天,會有那麼一個人用盡全力接住你的聲音。我相信那個人一定會出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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